是柳石嗎？

我想問，舌尖上卻被咬了一下，生疼。

“你這麽傻，該拿你怎麽辦呢？”

很無奈的嘆息聲，聽得我肝火上沖，可是眩暈感洶湧而來，我疲憊得連眼皮子都擡不起來，只有兩顆淚珠子從眼角滾落。

他的唇，蜻蜓點水般，在我眼角輕吻，仿佛有一種魔力，讓我困意襲來，很快沈沈睡去。醒來的時候，我己經不在撈屍匠的家裏，而是在柳石的越野車裏。

車子顛簸在鄉間的土路上，車窗關著，有雪茄的煙味，我咳了兩聲，掀開蓋在身上的毯子，坐了起來，身體在座位上長時間沒有翻身，有些僵直發麻，腦子還有些發懵。

柳石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間夾著一根雪茄，燃了半截，聽到我咳嗽聲，他搖下車窗，把雪茄扔出車窗，問了聲：“醒了？”

晨風帶著原野草木的清香，沖淡了車裏的煙味，讓我昏沈沈的腦子清醒過來，昏睡前的記憶回籠，心情瞬間低落。

“你要帶我去哪裏？佳佳呢，你把她關哪裏了？”我問，嗓音沙啞，嗓子還有些疼，明顯是感冒嗓子發炎了。

柳石一個問題都沒回答，只問我是不是感冒了。

對他的關心，我不屑一顧，兩眼冒火般盯著他的後腦勺，憤怒的質問：“你殺人逃逸，把我奶跟三叔扔那裏頂罪了嗎？”

旁邊的岔路口沖出一輛摩托車，擦著車身狂飆而出，柳石猛踩一下剎車，把車停在路當中，看著摩托車消失在前面彎道的樹林後，才轉頭看過來，摸了摸下巴，想說什麽，張了張嘴，卻又咽了回去，拿出手機在上面搜索了一條新聞，然後遞給了我。

那是一則十三年前的新聞，報道標題是“一起撈屍交易引發的血案”，標題下的圖片，是矮冬瓜男、青年婦女跟另一個男人的遺相，而照片背景就是白葦渡口撈屍匠的小院。

新聞上說，矮冬瓜男叫陳二軍，青年婦女叫周霞艷，另一個男人是陳大軍，跟陳二軍是親哥倆。

陳大軍開了個黑煤礦，挖出來的煤不在本地銷售，都是用船販運到鄰縣，為了掩人耳目，一般都是晚上行船。夜路走多了遇到鬼，陳大軍在白葦渡口上游三十裏的地方翻船了，活不見人，死不見屍，周霞艷聽人提到撈屍匠，連夜帶著陳二軍來找撈屍匠。

當時，陪著兩人一起來的還有不少人，大家都看到撈屍匠沒有接這筆交易，一開口就說陳大軍沒有死在河裏。

可是周霞艷又堅持說陳大軍死在河裏，而且在陳大軍翻船前還給她打了電話。她指控撈屍匠是嫌錢少，不想接這樁生意才會胡說八道。

撈屍匠沒有辯解，直接關上了院子門。

在這十裏八鄉，撈屍匠有足夠高的威望，他不需要辯解，在場的人就一片嘩然，輿論頓時一面倒的認為是周霞艷撒謊，陳二軍替嫂子辯解，也被認定是心中有鬼，甚至有人惡意揣測這對叔嫂勾搭成奸，謀害了陳大軍，為了掩蓋他們殺人的真相，才假裝來請撈屍匠撈屍。

那一夜，附近的狗叫了一整夜。

第二天早上，周霞艷跟陳二軍被發現屍體出現在院門口，屍體都被打爆了頭。

警察接到報案電話來時，法醫鑒定兩具屍體的死亡時間都有兩年，由於死屍冰凍才保持著屍體腐爛程度不高。由此，再次引發了案件的另一種推測，就是陳大軍發現弟弟跟妻子有暧昧，殺死了他們，然後把屍體冷凍了兩年，又被兩人的鬼魂覆仇給弄死了。

要不是經歷了昨晚，我肯定認為這個新聞是無稽之談，是記者嘩眾取寵在炮制新聞，可是現在，我不敢這麽想了。

屏幕睛的畫面跟文字，尤其是女屍旁邊散落的鈔票，跟昨晚上周霞艷遞給我的鈔票是一樣多，最重要的是，散落的鈔票中間，有一條古法拍嬰佛牌，能清晰的看到，這條佛牌亞克力的外殼還是完好的，但是裏面的拍嬰法相碎了。

我能確定柳石說得沒錯，他昨天殺的不是活人。

好吧，那兩人的死活，跟他無關，也不需要我奶跟三叔頂罪。

可是他也不能把我就這麽帶走了，我奶跟三叔留在撈屍匠的屋裏，一個昏迷一個傷，誰照顧他們？

正要把手機扔回去，來了一個電話，我下意識的按了接通鍵，聽到喬亞雲溫柔得膩人的人聲音響起：“親愛的，在哪呢？別忘了晚上約了媽媽一起吃飯，我己經接了媽媽，正要去酒店。”

聽喬亞雲的口吻，她跟柳石關系相當親密，跟所有的未婚夫妻一樣。

我突然覺得捧著的手機變成了燒紅的炭，燙手，想扔出去，整個人卻像被電擊了，顫抖不止，卻無法做出更多的動作。

“餵，你有在聽嗎？”

喬亞雲的聲音在車內響起，微微發嗲，很自然的向柳石撒嬌。

我的心被木錘擊過般的鈍痛著，連呼吸都痛，也忘了要扔掉手機，傻傻的捧著手機，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。

柳石一聲不響的掛斷了手機，然後關機。

哪怕這一刻，他用謊話來騙我，也好過這樣一聲不響。我瞪圓了眼睛，把眼淚逼了回去，不哭，就算熬瞎了眼睛，我也絕對不哭！

淚水，順著嗓子眼，無聲的咽下去。

我一邊默默的吞淚，一邊自嘲，笑自己傻到無藥可救。

直到剛才，我才意識到自己對他還抱有一絲幻想，自欺欺人的認為他真正愛的是我，卻不肯承認，其實，他是吃膩了山珍海味，偶爾吃一點清粥小菜調劑味口。

車內靜默了下來，靜得我都快要窒息了，才聽到柳石略帶尷尬的聲音：“我……”

他剛開口，就被我打斷了：“停車。”

我沒法再跟他呆在同一個空間裏，尤其是車內這麽逼仄狼狹小的空間，連彼此呼吸都能受到影響。

中控鎖鎖上的響聲裏，柳石說：“到了我的墓室，會讓你下車。”

“我現在就要下車！”吼完了，我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，想問，卻咬死了下唇，只是打消了撞碎車窗跳車的打算。

柳石，墓室，這兩個詞合在一起，太詭異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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